【knkz】小人鱼（上）
*朋友提议的人鱼梗
*人类“公主”叶x人鱼王子葛葉
1
传说在蔚蓝的深海中，存在着名为人鱼的生灵。虽然只是居住于沿海一带的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但几乎整个国家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除了叶。
他从甲板上坠落，幼小的身体一瞬间就被海浪吞没。纱裙在水中绽开，水母一般飘荡。宫廷御用宴船上的灯火开始闪乱，混乱的人声没能冲破海水的阻隔传到他耳中。他没有感到恐惧，只是身体本能地挣扎，他甚至还能在昏沉的黑暗中看到星子。
一片银色的，随着波光闪烁的星子。
——在接近。
2
葛葉身为人鱼族的小王子，有着自小就堪称精致的容貌，独特的银色长发和线条流畅的银色鱼尾更让人挪不开视线。可惜，本该是受着全族宠爱长大的孩子，却因为一双猩红的眼睛而被迫冠上了不祥之名。
虽然他本人觉得还挺酷的。
因为族人明里暗里地排斥，家人对他加倍的关爱简直达到溺爱的程度——出生至今已有十年的小王子仍要在妈妈的睡前故事中进入梦乡。
他做过最多的一个梦，是源于妈妈讲述的，海岸上那个国家里最可爱的小公主的故事。
那位公主有着云朵般蓬松柔软的卷发，是与沙滩一致的温暖的颜色，而眼睛是天空倒映在海面上的蔚蓝，每个听到她甜蜜声音的人都会像尝到糖果般感到幸福。
和他不同，是真正的受到所有人喜爱的孩子。
在人们欢庆着他们的小公主十二岁生日时，他远远地躺在海面上，靠着海龟的壳看月亮。
只怪游船的灯火太亮，月亮都抓不住他的目光。
所以当那小小的身影在半空一闪而过时，他第一时间摆动长尾，无声且迅捷地划破海水，握住了那只尚带着余温的手。
船上乱糟糟的叫喊声，被海浪切割得七零八碎的光影和热流都让他浑身紧绷，从未与人接触过的紧张和恐慌使他看不见随波漂浮的发丝下，是否藏着一张天使的面容，但他敏锐地从呼喊声中剖出“公主”二字。
按照至今所听过的故事，他应该将落水的可怜人送回家人身边。但故事里可没有告诉他要暴露在数量如此庞大的目光中。
这太为难一条柔弱无助又社障的小人鱼了。
他这样想着，逃得比来时更快。
3
叶是被寒冷和疼痛唤醒的。
眼皮的沉重感让他不想睁开眼睛，但不断有小石子不轻不重地砸到他身上。
还伴随着“中了——我是天才？”之类的自言自语。
他深吸一口气，预备看看是哪位公爵家的孩子这样顽皮，他一定要先用力捏对方的脸，再不动声色地去他家里小告一状。手掌收紧，却抓了一把沙砾。
他猛地惊醒，蓦然起身，却在一半就被疼痛打击得倒了回去。
月亮挂在高空，耳边是潮声，鼻子和口腔里全是咸腥的味道。记忆这才慢慢苏醒。
吵闹声不见了，但寂静并未延续多久。一粒小石子“骨碌骨碌”的滚到他指尖。
那声音变得有些支支吾吾，好像怯场了似的，可语气却生硬又横冲直撞。
“喂…！你是公主吗？”
我是公主吗？
当然咯。
——如果因为俗烂的争权问题而从出生起就被冠以皇女之称的男性，也可以称之为公主的话。
但叶没有回答他，而是安静地环顾四周。
…是梦？还是说我已经死了？在深夜无人的浅滩上，有别的孩子的声音？
…幽灵？
叶面如土色，在晕过去和跳起来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居中的办法。
他摸索着抓住身侧石块，艰难地坐起来。
眼前的画面远没有他想象中的恐怖。
声音的主人确实是个孩子，他浮在海面上，双手扒着岸边的礁石，露出堪称漂亮的半张脸，满脸警惕地看着这里，一头罕见的银发随着平缓的浪潮起伏，与粼粼波光混在一起。
不，这绝对不是幽灵吧。
叶立马推翻了先前的猜想，在做出新的猜测前，掀起浪花的银色鱼尾给了他答案。
4
“我说啊，该紧张的人是我吧？”
靠在礁石上的“女孩”双手捧着从人鱼那里获得的果子，揶揄从温和的下垂眼溢出，成功激起葛葉一声面红耳赤的“哈？”
这是他捡到公主的第五天。
对方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适应了现状，过上了被投喂的日子。
她和故事里一样，可爱又柔软，从第一天就以十分的热忱对待他，葛葉第一次从家人以外的人那里感受到这种亲近，他手足无措，但并不讨厌。但好像她也不尽然是那么回事。
葛葉总觉得那双眸子里有种他看不懂的东西，要说的话，就和下雨前风平浪静的阴沉沉的海面一样。
雨迟早是要落下来的。
“毕竟现在孤身一人的是我啊。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葛葉了，要是葛葉哪天忘记我了，不来看我了，我就要死掉了。”
她咬着果子，糯软的声音好像能拧出难过的泪水来。
鱼尾急促地拍了拍水面，没等葛葉组织出语音，她偏过头，灰蓝的眸子看向了别处，却奇异地让葛葉感到了压力。
“葛葉，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
为什么要回家——如果我这么问会不会显得太傻气了？
他的思绪偏离了，迟迟没有鼓起正视疑问的勇气。毕竟他真心的回答可是——不，我没打算放你走啊。
但他也没有打碎和平的勇气。
叶没有催促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啃着果子，也没有抛出别的话题。他还是个孩子，却早早地学会了这种温和又严厉的逼迫。
葛葉果然投降了。
他恼怒地沉进海里吐出一串气泡，等他再浮出海面，叶已经蹲在面前，和人鱼不同的温暖的掌心抚上湿漉漉的头。在葛葉躲开之前，绵软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他耳尖，海风没能卷走它。
“谢谢。”
他就知道，雨迟早是要落下来的，没有哪朵云能留住雨水。
5
叶觉得葛葉对他的话一定有什么误解。他服下葛葉从女巫那里要来的药，短暂地拥有了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但他并没能回到人类的世界。
珊瑚林立，鱼群相伴。当他看到珍珠塔时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来到了深海，那是人鱼的世界。
他手上系着一根海草，葛葉牵着另一头。虽然在水中活动并不自如，但已经适应很多的叶完全有余力挣脱这种连束缚都称不上的东西。
他只停顿了一瞬，就跟着葛葉进入了陌生的领域。即便因为不安而绷紧了身体，但很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可以信任葛葉。
令人不适的视线从四面八方射来。叶一向对这些很敏锐，他收紧的手指扯动了海草。游在前方的人鱼回过头，脸色很臭，他欲言又止，最后只小声地说了句。
“还没到家呢。”
只此一句，叶就明白了这位人鱼王子在他的王国里也并不好过。
他是很想安稳地跟着葛葉走过这段路，但显然别人并不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已经很接近肩膀的手，保持着公主应有的礼仪。
“她”微笑着问好，甚至提了提裙摆。
“您好，请问有事吗？”
手的主人僵住了，那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比葛葉大一点儿的男孩。
正如人鱼的故事在他的王国广为流传，小公主的故事在人鱼之中也很受欢迎。
即使是在以美貌闻名的人鱼世界中，叶这样可爱的“女孩”也是千里挑一的，何况他很懂一些讨人喜欢的小技巧。
手缩了回去，那男孩挠了挠头，全然没有看向旁边沉默着怒视他的王子殿下。
“红色的眼睛是会带来灾厄的。”
声音很稚嫩，语气却像在说什么真理一样肯定。
“啪”
没等叶做出回应，葛葉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银色的鱼尾摆动，感受到葛葉想立刻离开的欲望，叶却反而固定住身体，把对方拉了回来。
“这是谁告诉你的？”
男孩表情很疑惑，像是不解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
“大家都这么说，我妈妈也是。”
叶看向男孩来的方向，女人淡漠的眼神带着令人讨厌的感觉，在对上视线的前一瞬移开了，并不想单独背上“对王子不敬”的名号。
果然大人都是狡猾又要体面的，在哪儿都一样。
叶反而在这一瞬对这个人鱼国度产生了诡异的熟悉感。他应对这种氛围简直得心应手，甚至因为在这里不必太掩饰自己而有些兴奋起来。
“那你知道吗？在我的国家，红宝石是宝石之王，很巧的是，我们那儿也有很多关于红宝石的灾厄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无价之宝引人眼红，而弱者没有拥有宝石之王的资格。”
他回握住葛葉的手，笑容可掬向男孩致谢。
“谢谢你的提醒，但我非常喜欢你们王子殿下的眼睛，它比我见过的所有红宝石更璀璨。”
6
葛葉不明白叶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把叶带回家，用过晚餐后他仍有些迷糊，感觉漂在梦里。
叶坐在城堡的窗台上——他在陆上时就想这么做了，但因为那是危险行为而被禁止了。
在海底并没有摔下去的风险，却也少了吸引叶这么做的原因。海底看不到月亮，也没有风。
好在水滑过的感觉习惯后也不赖，夜明珠堆砌的光明也不算太暗。
葛葉在他身边坐下，好像自刚才之后，他对叶的不适应和畏生感就消融得只剩下他们肩与肩之间距离那么点儿了。
“你干嘛要和他争？”
他还是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和他争？”
叶伸出手，夜明珠的光映在他手上，长期浸在水里而产生的皱褶隐约可见。即使因为药的原因水对身体的作用减缓了无数倍，却依然存在。
葛葉答不上来，可能是讨厌，可能是不在乎，或者是习惯了。他看着叶的手，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远了很多。
那只手收了回来，搭在他的手上，掌心最开始温暖已经被海水的凉意取代，但还是很温柔。
他没有躲开。
他察觉到叶在看他，他也没有避开，而是回视了。
叶灰蓝的眼睛在水波里很温驯，每一次眨眼都带起破碎的气泡波光。
“葛葉，他们是错的。所以你要和他们争。”
这个夜晚对葛葉来说很特别，对叶来说也是。他们告诉了彼此很多一直以来只能独自承受的事。只有此时此刻，只有面前的人是对方，才能悄悄地、从心底小心翼翼捞出来的事。
葛葉被说服了，因为他不应该阻挡叶去争夺属于自己的东西。也因为他们定下一个约定。
“葛葉，等我们都长大了，你来找我吧。那个时候，我一定已经是值得拥有宝石之王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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